謝姝亦是舒眉一笑，祁絡繹話中的話她也不是癡愚之人，自然聽得明白。避開她的目光，將臉別過去，假意將心思放去別處，輕飄飄回著一句：“皇後娘娘說對自然是對的。”

不多承謝姝的讚譽，此刻祁絡繹卻覺得無比舒心，迎面來風，愜意無比。

孟婉於此刻瞇眼生出笑，想要說些什麽卻也壓住了。影曳生姿起身去端過茶壺，曼曼裊裊，為二人斟上一杯。一舉一動都是最端莊的模樣，分厘不差。

謝姝並不理解孟婉的這一舉動，斟茶倒水？於她而言都是下人幹的活。顰蹙著綿長的遠黛，隔山觀雲霧的旖旎，接過骨瓷杯盞，輕微點頭，道：“怎勞昭妃娘娘親自動手？”

擱在別人身上定會覺得謝姝傲慢無禮，可孟婉並不管那些細枝末節的禮儀，她這麽做也不過是緩和緩和一屋內對峙的冷清。

盡管是失憶她還是那個溫婉善良的孟婉。

謝姝輕呷香茗，眸色流轉，偷偷打量著眼前人。心裏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才知道的，愛與恨，情與仇都在她的抉擇之下油然而生。對於孟婉，說到底謝姝有愧於她的。

祁絡繹聽著了動靜，也不飲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二人，餘光輕掃而過，又自顧自賞風了。

自己心裏頭忌憚著謝姝，也有畏懼也有沖動。可是自己卻左右不了孟婉的，只要有一人孟婉沒有見識到謝姝的真面目，那麽她真的還可以這麽與謝姝相處下去。就像是自己沒有告訴蘇貴人關於她毀容的真相一樣。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存了她們心底的一絲明亮，也不知道會不會由於這樣而害了她們。

亂七八糟的思緒一下子湧了上來，祁絡繹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這屋裏有些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怎麽會？不是剛才鬧出動靜出去了好一會嗎？”孟婉瞧著祁絡繹款款出去，小聲自己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謝姝只是隱晦打量祁絡繹一二，朗聲言：“娘娘出去小心著點，地板濕滑，可不要也像陳淑妃摔了。”

祁絡繹已經遠去，仍是拋下話來，疏疏淺淺道：“曉得了，多謝謝昭儀的好意了。”搭著莞娘的腕子，實則是二人的互相攙扶，畢竟莞娘更是祁絡繹掛心的人呢。

軟繡織就的裳，纏出溫綿的暖意。祁絡繹步子邁得穩健，剛邁上了臺階就見到了有人也是孤身在想些什麽的。臉上浮上一彎明月，寸步未挪，只身在那，遠遠喚：“秦公子一人是在算賬本嗎？”

秦咫立在船邊，指腹摩挲著船身精雕細刻的紋路，極是認真的模樣，楞了半些時候才聽著了是有人跟自己說話，連忙回身，原來是祁絡繹！

別扭的作揖行禮問：“皇後娘娘安好。”

這一模樣倒是令祁絡繹捧腹大笑，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左右身旁就一個莞娘而已。

莞娘雖然教育著祁絡繹要端莊舒雅，但是看到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還是無奈任由祁絡繹鬧著。玩笑本至口風，卻又湮滅在噙香唇齒之間，祁絡繹淡淡含笑說：“秦公子如此多禮，倒讓我想念起城郊初見時候與我討要馬兒的直爽之人了。”

聞言，秦咫臉上也是略微掛著尷尬的，若是不上了這“賊船”自己當然也不必裝模作樣累著自己。

春燕銜枝回，咿咿呀呀盤旋在頭上又馬上飛往一側的青山。湖畔兩側的垂柳映入水中，碧綠幼嫩的舒展枝葉，淡然平靜。卻又被拂過的清風一一打碎，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泛起。

“不知……是在想什麽呢？”祁絡繹悄然出聲，又自顧自嘮叨起來：“游湖是為了散心，可怎麽好像散著散著心事更多了呢？”壓下尾話，散了餘音，靜候秦咫的作答。

秦咫擡眼瞧了瞧，這才發現她頭上簪著的不起眼的玉釵還真是自己小觀園裏頭原本供著的一支。那裴元希討價還價拿了去，沒想到這麽快就給人家簪到了頭上。

暗暗一笑，秦咫低眉斟酌著話語道：“那還是娘娘沒有完全散心去……”言罷，心裏嘆息著，自己怎麽成了個給人舒心的說客了？

祁絡繹喟嘆，心裏也是憋屈，昨兒和今早自己散心確實高興的可不行，但是那都是跟裴元希才如此的。只要重新靠近了裴元鑒便會有一堆操心事隨之而來，要自己幫他惦記著他眾多小老婆的事情。

想著想著，心裏生了幾分懨懨，糯糯似嗔自怨自艾著：“唉，真是煩著呢。”傾吐給了長風、青山、綠水，希望它們可以將自己的煩憂帶走。

“這一座囚籠確實是束縛著人難受。”秦咫好似跟祁絡繹有了一絲共鳴。

祁絡繹歪著頭去問：“噢？秦公子似乎是懂了？”

“懂了，我當然早就懂，怪就怪喻書鶴不懂，貪玩到這地步也虧他心大，一點都不怕。”秦咫嘆息，探首瞧了瞧自己那一葉小舟，早就不見了蹤影，心裏疼的緊，畢竟是自己親手造的。

祁絡繹聽著了一個勁呵呵笑著，想起喻書鶴還真是佩服他有那樣的豁達樂觀的精神，若是自己借他一點點的豁達，分他自己一點點的擔憂，那麽才可以平衡了吧。

“沒事，你也不要著急了，皇上已經說在回岸了，下了船便可以抽身離開了。”祁絡繹嘴上掛著笑，說道最後一句卻用了“抽身”二字，可想而知，這一座光鮮亮麗的牢籠她是多麽想要逃離。

秦咫點了點頭，心中還攢著一些難以言表的不舒坦的感覺，但是自己也無法對祁絡繹說，只能寄情江湖，眺望遠山之間，才消散自己的多慮。抱臂垂眸，陷入自己的沈思之中。

祁絡繹也不在意看景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她只是知道他周邊的氣場與自己相符，並無害自己的心思，那便是舒適了。

慢慢闔眸，陽光打在祁絡繹精致的小臉上，舒服又溫暖，令她一瞬間忘了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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